如松:特朗普,顿足捶胸!

最近美国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当然是美联储降息50个基点。

第二件事是,特朗普在威斯康辛发表竞选演讲时说到,要让那些寻求“去美元化”的国家付出高昂代价,“如果你离开美元,你就不能与美国做生意,因为我们将对你的商品征收100%的关税”。

这两件事可以看做是同一件事。

二战之后,美国是消费强国,也是生产强国。当时的美国以世界6%的人口和土地面积,占有世界工业生产量的2/3,外贸出口额的1/3,黄金储备的3/4,在农业方面它生产了世界1/3的小麦,1/2的棉花,70%的玉米,与此同时美国占有世界煤和石油62%的开采量,61%的钢铁产量,生产48%的电力和84%汽车,拥有全世界84%的民用飞机,美国GDP居然占到全球的56%,等等等等。

这一时期的美国经济是非常平衡的,具有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强大的消费能力。

但经过战后七十多年的演变之后,美国制造业的大部分已经搬迁至亚太地区,美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以消费为主的国家,此时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因素在支撑着美国的消费能力哪?

人们一定会说,是美国强大的军事、科技能力在支撑着美国消费,这种说法表面上看起来有道理,实际却是一叶障目。

比如美国强大的科技能力可以提高美国服务业的出口,为美国获取服务项目的贸易顺差,就会体现在贸易项下,同理,其它方面的优势最终也都会体现在贸易项下。

20世纪60年代末期之前美国是一个贸易顺差的国家,这说明美国是一个生产强国,是自己的生产活动支撑着自己的消费。从20世纪60年代末期之后美国开始产生贸易逆差,但还是断断续续的,但从80年代开始贸易逆差成为常态,金额也不断放大,从本世纪开始贸易逆差规模出现了剧烈增长,见下图。

既然军工、科技等行业并未改变美国贸易逆差不断放大的趋势,又是什么因素在其中发挥着作用哪?在支撑着美国贸易逆差不断放大的趋势哪?最终,是什么因素支撑着美国的消费哪?是金融,更准确地说就是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

当美元是国际储备货币时,各国就需要储备美元,即用于国家之间的贸易结算,也用于维护本币的币值稳定,这就是过去几十年东南亚、东亚国家一直在做的事情——努力壮大自己的美元储备规模。美联储通过印钞弥补了美国的贸易逆差,支撑了美国的消费,对美国出口国获得了这些美元之后又将其中的大部分投资到美国国债或金融资产上,让美国实现了资本的收支平衡,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这就让美国的金融资产规模不断壮大,美联储持续印钞弥补贸易赤字之后这些钞票最终又回到美国本土投资美国国债、股市等金融资产上,实现了金融资产的繁荣,所以就看到次贷危机之后随着美联储不断扩张资产负债表规模,虽然非美国家股市基本都是不温不火,但美国股市却是风景这边独好,是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在支撑着美国股市和债市,而金融资产的繁荣又强化了美国的消费能力。所以,美国已经成为一个金融帝国——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是核心。

然后我们再看看美元的演变历史。

二战前后,世界还在实行金本位,到了二战结束之时,全球四分之三的黄金都流到了美国,此时欧亚各国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如果继续使用金本位,手中并没有足够的黄金以支持本币实施金本位,源于绝大部分黄金都跑到了美国。此时,各国只能无奈地使用金本位的美元代替黄金作为储备来发行本币,这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由来,所以布雷顿森林体系不是什么创新,是欧亚国家的无奈,也是全球四分之三的黄金流入美国之后的必然。

此时美元就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各国都要储备美元以稳定本币,从此美元成为黄金的替代物,成为货币市场之王。

但布雷顿森林体系1971年解体之后美元脱离了金本位,开始使用国债为保证金来发行美元。

到了这个时候,德国、法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家就会想到,既然你已经使用国债为保证金发行美元,我也可以使用自己的国债为保证金来发行本币,为什么还要储备债本位的美元作为储备货币哪?

所以,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之后,意味着美元从王位上跌了下来。当德国、日本、英国也开始使用本国国债为保证金发行本国货币之时,大家本质上就成了一字并肩王。当欧元出现之后,欧元区的经济规模与美国差不多,欧元成为美元在国际市场上的强劲竞争对手。

1999年欧元启动之后,欧元区内部的贸易活动以欧元结算,欧元区对外贸易活动也逐渐使用欧元结算,相当于欧元区将美元从自身的贸易体系中踢了出去,美元的国际版图就被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破口。

但这个时候美元还没有面临危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亚太地区就已经成为全球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区内各国还在拼命储备美元用于国际贸易往来并充实外汇储备,该地区还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美联储超发的美元,可以让美国不断收取铸币税,让美国实现“印钞弥补贸易赤字——回收美元”的循环。

两件事成为美元国际储备货币地位的丧钟:

第一件事是2008年的次贷危机和2020年的疫情危机,美国政府的负债率飙升,标普等评级公司从2011年就开始调降美债信用评级,疫情之后继续调降,由于国债是美元的保证金,美债信用水平下降就意味着美元信用水平下降,亚太各国、金砖国家开始发现自己手中的美元、美债开始烫手。

第二件事就是南方国家的崛起,当南方国家看到美元、美债信用水平明显下降之后,当然就会跟随欧元区的脚步在双边贸易中推动本币结算。既然各国之间开始采用本币进行贸易结算,就必须稳定本币的信用,信用下降的美元自然就不再符合要求,就开始不断增持信用稳定的黄金,这就是最近几年各国央行加速增持黄金储备的深刻根源,也是金砖国家和南方国家去美元化进程中必须的步骤。

此时,美联储和特朗普发现,美国的麻烦有点大。

当金砖国家和南方国家持续去美元化之后,美元在国际上所能征收的铸币税就会不断减少,就无法通过不断印钞来弥补贸易赤字,此时美国怎么办?只能提高关税,这可以带来两个效果:关税提高之后美国本土的物价就会上涨,美元的购买力下降,相当于美元贬值加快;出口国向美国出口时的利润下降,甚至亏损,这就会打击对美出口,这实际是通过美元贬值压低进口的过程,目的是弥补美元在国际上征税能力的下降。但如此一来就会引发美元危机,美元贬值加快、通胀上升到高水平,美债收益率就会上升到高水平,处于高负债率的美国政府债务负担就会急剧上升,美债危机来到面前。

疫情之后已经对这种情形进行过一次预演,美国的通胀飙升至四十多年来最高的水平,意味着美元开始以四十多年来最快的速度贬值。但美元贬值加速,让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快了去美元化的脚步,为了弥补美元在国际市场上征税能力的进一步下降,美国就只能进一步提高关税,形成恶性循环。

这就是美联储在美国通胀还远远高于自己设定的目标之时就进行大幅降息的主要根源,目前美国的通胀率是2.5%,核心通胀率是3.2%,都远高于他们自己设定的目标2%,这并不符合降息的要求,此时却一次性大幅降息50个基点,这当然是刺激就业的需要,更是降低美债收益率、降低美国政府债务负担的需要,当美国政府的债务负担下降之时,美债的信用就会上升,就可以压制美元危机和美债危机的爆发。

美联储的做法只能起到短期效果。在通胀尚未达到目标之时就大幅度降息,大概率会刺激再通胀,当通胀再次上行之时美债收益率就会再次攀升,美债和美元危机就会再次来到面前。

特朗普就更为直接,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敢甩开美元用本币进行贸易结算、当然也会减少美元储备,美国就加征100%的关税,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这种威胁只是花架子,当美元、美债的信用水平下降之后,非美国家用商品换回贬值速度更快的美元和高违约风险的美债就变成了不经济的行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收取委内瑞拉玻利瓦尔或阿根廷比索作为自己的出口收入,这也是不经济的行为,虽然用委内瑞拉和阿根廷与美国类比有些过分,但逻辑是一致的,此时,非美国家向美国的动力就会下降,特朗普的恐吓与其说是恐吓,还不如说是在为美元从国际储备货币地位上快速跌落而顿足捶胸。

为什么美元会走到今天?

当美元开始使用国债作为保证金之后,美元就成了所有国家都可以发行的一种普通货币,就已经从王位上跌了下来,当美国政府的负债率飙升、违约风险开始放大之时,去美元就会成为必然潮流,欧元是先行官,南方国家紧随其后,美元最终就会成为美国人自己的美元。

该落幕的最终都会到点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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