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松:特朗普,一只大号黑天鹅

特朗普当选总统之后,欧亚各国忧心忡忡,欧洲的四十多个国家甚至还特别开会讨论如何应对特朗普就任总统之后的一系列问题。

为什么各国将特朗普看成了洪水猛兽?这要从欧亚大陆的文化开始说起。

欧亚各国都是基于大陆文化建立起来的国家,大陆文化是指以大陆为生成背景的文化,是一种农业文化。由于大陆文化的生成空间为陆地,陆地因受山岭江河阻隔而造成狭隘性与封闭性,因对土地的私人占有而产生封疆与世袭观念,又因土地占有的面积大小与山岳的高低形成等级制度。陆地是稳定的,农业社会要求稳定,风调雨顺;封建政权的代号为“江山”,即使说“四海为家”,也是以四海为边界。传统所谓“六合”、“四方”一般都不包括海洋,明清实行“海禁”政策,也把海疆排除在外。安土重迁,安贫乐道,惜别怀乡,这些都是大陆文化的生成背景。

无论有形还是无形,基于大陆文化所建立的欧亚国家都存在明显的社会等级,从印度到俄罗斯,从俄罗斯到欧陆,这都是普遍现象。既然社会存在明显的等级,在社会财富的分配过程中上层就会占据一定的优势地位,社会财富就更加集中,所以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存在一定程度的财阀现象。当一个社会财富更加集中之时,全社会的消费能力就会不足,这是很显然的。

欧亚各国都是大陆国家,民族和疆域是组建国家的基石。欧亚各国都拥有悠久的历史,有些国家之间因历史原因积累起难以调和的民族矛盾;大陆国家都存在漫长的边境线,而边境线因历史原因又不断变迁,让边境纠纷异常复杂,更重要的是,由于大家生活在同一块陆地上,基于国安要求就倾向于不断争夺那些地理关隘,最典型的是,为了争夺黑海地区尤其是克里米亚周边地区的控制权,俄罗斯与欧洲国家已经打了数百年,现在还在继续,就因为这些原因,欧亚大陆各国实际上都处于亚稳定状态。一旦各国综合实力出现此消彼长之时,就会因国安要求、地理要求、土地要求和民族矛盾导致地缘矛盾激化,甚至最终引爆战争。

既然欧亚国家处于亚稳定状态,时刻处于战备状态,这就要求政府掌握更多的资源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地缘局势变化,这就会挤压社会的消费资源,让消费能力不足。

与此同时,由于欧亚地区尤其是东亚地区的人们具有吃苦耐劳、服从性比较强的特点,比较适合现代工业活动尤其是制造业活动,这就让很多大陆国家建设起强大的生产能力,最典型的当然就是德国、日本、韩国,等等。

这就让很多欧亚经济体难以达成平衡,生产很强,但消费能力却无法与生产匹配,这种不平衡现象在工业革命之后体现的越来越明显,源于生产效率大幅提高之后生产能力已经大幅提高,所以出口在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中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些国家甚至以出口为导向,东亚、东南亚、南亚、西亚、俄罗斯、欧洲的很多国家基本都是如此。

美国在1974年建立起石油美元,从80年代早期石油美元开始稳定运行,美国基于石油美元建立起来的经济模式深深地契合了欧亚各国的经济特点——即生产与消费的不平衡。

在石油美元之下,美联储通过印钞就可以进口石油和工业品,原因在以前多次说过,就不再赘述。既然美联储印钞就可以进口石油和工业品,基于美国的生产要素价格远高于欧亚国家尤其是亚洲国家,美国人如果继续在本土从事制造业活动就是不经济的,此时,美国资本开始外流,产业基地开始外迁,在欧亚尤其是亚洲生产产品之后再返销美国,结果是美国的贸易逆差从80年代开始不断扩大,见下图。

这一时期随着美国的产业不断外迁,推动进口规模和贸易逆差不断扩大,而欧亚国家可以通过吸收美国资本和产业来扩大对美国的出口来发展经济,让双方一拍即合,这是美国与欧亚各国的蜜月期,所有问题都可以借助国际机制合理解决,各国首脑定期会晤,就像走亲戚。

产业不断外迁,意味着自己的收入减少,而进口不断增加意味着支出不断增加,最终就会导致国家债务情形不断恶化,这是无需解释的,最终就让美国的消费能力不可持续,这就是美国目前的问题所在。

到了特朗普第一任期,美国政府的负债率上升到100%以上,一旦利率开始正常化,政府的债务压力就会急剧攀升然后就会爆发债务危机和美元危机,看看遭遇卢布危机之后苏联所发生的故事,这显然是不被接受的,所以,特朗普在2018年开始发起贸易战,其目的就是要降低对进口的依赖,回收制造业,让自己的债务可持续,也让美元可持续。

这就让特朗普成为欧亚各国的大号黑天鹅。

欧亚国家经过战后七十多年的建设,建成了庞大的工业体系和基础设施体系,当然还有债务体系,一旦特朗普掉头向回走,减少对欧亚商品的进口,欧亚各国的产能利用率、基础设施利用率就会下降,资产价格泡沫就会破裂,财政和债务危机就会爆发,然后就是货币危机。一旦货币危机爆发意味着本币币值的剧烈下跌,就会出现国家综合实力的下跌和居民贫困化。

但2018年特朗普的关税战并未达到效果。

2018年,制造业占美国GDP的11.3%,2023年的数字是10.3%,五年间反而下降了一个百分点,说明关税战的效果十分有限。而且美国政府的负债率从2018年的105%飙升至目前的120%以上,美国的债务体系还严重地恶化了。

个人认为有一件事严重刺激了美国朝野。

2022年爆发俄乌战争之后,美国人连乌克兰所需的炮弹都无法满足,波兰订购的海马斯火箭炮需要十年以后才能交付,这当然都是基础产业不断向外转移带来的恶果。俄乌战争只是一场中型战争,如果未来爆发大战,以美国的武器产能根本无法坚持更长时间,难道到时投降不成?美国也没有了退路。

所以必须回收关键的制造业!拜登政府不断切断与它国的关键产业链,这是最严厉的贸易禁运,目的就是逼迫一些关键产业、尤其是半导体产业回归美国,而特朗普在竞选时就已经声明,自己将执行高关税政策。

对于欧亚各国来说,特朗普就是一只大号的黑天鹅,他冲击的是欧亚各国的工业体系、基础设施体系,尤其是债务体系、财政体系和货币体系。当代货币实行的是主权货币,一旦货币危机就会威胁政体,各国当然会心急如焚。

石油美元稳定运行时期,是美国资本和产业不断输出的时期,也是美国的贸易逆差和进口规模不断放大的时期,这契合了欧亚各国的经济发展需要,大家称兄道弟;现在是石油美元不可持续、美国的债务不可持续的时期,是美国开始与欧亚各国背向而行的时期,全球化就会加速解体,这就是时与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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