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炒冷饭,这是十天以前写好的文章。
7月2日,新京报刊登了一篇调查记者的报道,标题是《罐车运输乱象调查:卸完煤制油直接装运食用大豆油》,这篇报道出来之后,立即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人们开始担心自己每天食用食用油的同时,是否还吃进了燃料或其它工业液体,这些无疑都会严重危害身体健康。随后,又有媒体爆出食用油水运也存在混运乱象,海事部门和企业已经开始整治。随着人们日益担忧食用油的安全问题,榨油机开始热销,甚至有媒体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榨油机是否会成为“国民级”的小家电?是否会像电饭煲一样成为家家户户必备的家电产品?
然后,让我们找来一张全球工业化国家的地图,见下图。从图中可以发现一些有趣的现象,中西欧国家在二战以前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工业化进程,由于英国在17-18世纪就开启了工业化,是最早完成工业化的国家,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北美、澳洲早早完成了工业化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完成工业化的国家都是现在的发达国家。二战之后,不考虑那些微型国家或地区,只有日本和韩国完成了工业化,这两个国家都有特定的历史条件,日本在明治维新时期就开始学习英国的文化、政治和科学技术,可以看做是主动选择成为英国的“殖民地”,在二战或韩战之后日韩都有美国的驻军,美国在这两个国家建立了巨大的影响力,或者说这两个国家类似就是美国的殖民地,它们迈入工业化国家的行列也可以理解。但除此之外,虽然二战之后的全球化环境有利于各国的经济发展,也有利于各国实现工业化进而迈入发达国家的门槛,但广大的非洲、亚洲、拉丁美洲却很少有国家进入工业化国家的行列。即便中国改开之后工业化进程得到了迅速推进并建设起世界工厂,但在国际机构的眼中也只有东南沿海局部地区算是完成了工业化。中东虽然有很多高收入国家,但只是通过石油出口获得了高收入,它们并不是工业化国家,也不是发达国家。
是什么原因让广大的亚非拉国家难以迈入工业化国家的行列?原因肯定是方方面面的,但基于个人理解,主要原因或许是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非洲、亚洲、拉美等地都脱胎于部落文化或家族文化,这是大陆文化,也是熟人文化,人们在生活中只相信熟人,对生人则保持警惕,这就是工业企业发展的障碍,也阻碍了工业化的进程。
比如,工业企业产品销售的范围越广,销售量越大,企业就能不断积累资金、技术,也有能力持续进行研发,企业的运营就可持续并不断扩张。但消费者为什么会相信企业产品哪?怎么相信企业的经营者哪?这本质是相信生人的过程,这些生人在另外的县、市、省甚至其它国家。但如果一个社会只相信熟人,对生人保持警惕,企业扩张的难度就会加大,企业的运营就是有边界的,就难以跨域县、市、省、国家等层层边界,阻碍工业化进程。
欧美社会是海洋文化,人在大海面前是十分渺小的,无论是生人还是熟人都需要互相帮助、互相信任,只有如此才能在大海中完成生产、生活甚至探险活动,所以,海洋文化本质是生人文化,即便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之间初次见面,首先是完全信任的态度,这是工业企业可以持续扩张的基础。
第二,熟人文化与生人文化有本质的不同,与熟人文化配套的是权力,与生人文化配套的是法制。
熟人文化来自于部落文化或宗族文化,即大陆文化,在这些文化中等级是主线,皇帝、各级长官或族长掌握着解决纷争的行政权力。此时,一旦本地区、部落或宗族内部发生争议,就只能选择向行政长官或族长申诉并解决。当生人之间出现争端,就意味着纷争超出了本部落、宗族、本地区甚至本国,就难以申诉,也无法索赔,这成为工业企业难以逾越的障碍。
在海洋文化或生人文化中,法律是自下而上建立的,所有人都可以用司法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即便生人之间发生了纠纷,都可以通过司法保护自己或索赔,此时企业只要遵守司法,就可以实现无边界的无限扩张,推动工业化的不断进步。
在生人文化中,工业企业在运营过程中也会出现伤害消费者的现象并遭遇司法索赔,也可能破产,这本质是维持社会信任的一部分,让不遵守社会诚信的企业破产出局就为守信企业的扩张创造了条件,这本质是社会进步的过程。当全社会的信任建立起来之后,企业活动就可以不断扩张,工业化就可以得到不断发展,进而迈入工业化社会。所以在欧美很多商家的经营活动中,退货是不需要理由的,不仅是耐用消费品可以退货,即便是服装、水果等,只要消费者不满意都可以退货,无论这些商品是来自美国、中国、日本甚至欧洲都可以退,不需要对商家更不需要对厂家、产地国家陈述退货的理由,这就是社会信用的体现,也是生人文化的体现。
总结起来也就是说,在部落文化和或宗族文化为主体的大陆文化中,工业企业只能在本部落、宗族、本地区或本国获得发展,一旦离开了这个范围,企业无法取得信任,出现纷争之时也无法解决,更无法索赔,让企业的扩张行为有边界;但在海洋文化中,生人之间互相信任,出现任何损失都可以使用司法机制保护自己的权益,在遵守司法的基础上,企业可以实现无边界扩张,企业的信用延伸也没有边界,让工业企业可以持续发展壮大,建立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创新能力,进而推动工业化社会的不断进步。
回到今天的食用油混装事件。
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中国工业化进程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这是有目共睹的,诞生了很多大型和跨国企业,当然也包括一些大型的食用油企业,大型企业甚至国际企业的诞生实际是迈出部落文化、家族文化步入海洋文化和信用文化的过程,这是企业信用无限延伸的过程。此时出现的食用油事件,必须避免使用行政权力自上而下来解决,这依旧是部落文化与宗族文化之下解决问题的方式,而是应该通过司法渠道来解决,鼓励消费者通过司法渠道维护自己的权力,对于涉事企业该赔偿赔偿该破产破产,只有如此才能维护家庭对社会、对企业的信任,才能让守信的企业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才能不断完善工业企业发展的环境,而这个环境就是那个著名的经济学词汇——统一大市场,最终就能推动中国工业化的不断进步。相反,如果一味使用权力来解决,甚至让消费者无法索赔,人们就只能相信熟人,甚至只相信自己,而榨油机的热销就是相信熟人、相信自己的表现方式。当每家每户都自己榨油时,都只相信自己之时,每家每户都是一个榨油的小作坊,这就是典型的农耕经济模式,这是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也是生产效率的大幅下降,食用油行业的工业企业就难以发展,甚至会集体破产倒闭,然后就会带来上下游整条产业链的倒闭,全社会基础设施的利用率就会下降。当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和社会思维方式在全社会流行之后,社会信用水平就会不断衰退,所有工业行业的发展都会受到严重制约,工业化进程就无法持续推进甚至还会倒退。
希望中国审慎处理食用油混装事件,由消费者索赔和司法程序完成全过程,建设并巩固社会的信任关系,推动中国的工业化不断向前,进而迈入发达国家行列,这才符合全社会所有人的利益,也是这件事背后的最关键之处。